燕枝站起身,立在房门前的台阶下端,一双笑眼旁观着,视线越过宁昌侯,望见轮椅转向桌沿的瞬息,那件垂膝覆履的元青袍子。

    卫酌守着其母生前住所,既不更名亦不挪动昔日陈设,时间长了,宴竹院就成了一道父子隔阂。

    更何况,如今的侯夫人殷氏眼馋触手可及的爵位已久,携子争宠不在少数,就连卫长慕自小习武的招式都是请人刻意点拨过的。

    请的是侯爷在军营里相识的旧友,练的是侯爷征战沙场的骁勇事迹。

    子承父业,宁昌侯岂能不动容?

    哪怕卫长慕近来日渐荒唐,宁昌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骂他年轻气盛,背地里替他斡旋,给他善后。

    京城坊间人人说道,卫酌输在没了亲娘,输在这双意外残废的腿上。

    可纨绔何其多?君子德行才是朝野推崇的典范。

    自始至终,卫酌都占尽先机。

    到后来做了首辅,即便手里沾了血,亦是顺天命,应民心,不得已而为之。

    燕枝停留的目光从前世过往中抽离,她仍旧独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听身边婢女疑惑侯爷震怒的场面不似以前,直到一声“用膳”惊醒众人,婢女们方才鱼贯而入。

    侯爷破天荒肯在宴竹院用膳。

    菜肴完毕,却无人敢在侯爷和大公子眼皮底下伺候。

    捧着碗筷的婢女手脚抖得像筛糠,眼泪正欲落下,便看到有同行的婢女朝她身后使眼色。

    还未来得及动什么歪心思,面前蓦然映出一盏灯,燕枝同样忐忑的神情里掠过些许无奈。

    将提的灯笼和她换过。

    燕枝想,这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的差事终归要落到自己头上。

    当初是被迫,眼下是作饵……无论如何,她都很高兴。

    燕枝低首跨过房门,随着细微的脚步踏至地面上,四周浸透的光剔透刺来。

    云梧顿时发怔,投向她的视线颇有些意外,像是想起什么,旋即看向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