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东宫一夜倾覆,她还以为这画也跟着没了,不想竟还能在这里见到。画纸都泛了黄,边角也都有磨损起了卷儿,他竟然还留着。

    彼时只有十三朵,现在,都十九朵了啊……

    眼睛酸酸的,看什么都愈发朦胧,透过水雾,整间屋子都在颤抖。

    廊下传来一串脚步声,起先有些急,待靠近大门,又刻意缓下来,虽努力平稳,可终是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毛毛躁躁,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

    姜央知道是他,没有人通传,但她就是知道。

    捏着手,心跳有一瞬慌乱,她忙低头拭了把眼角,抻了抻衣裳预备出去迎。然而方才那一晃神,她脚下到底乱了分寸,没留神旁边的博山炉,绊了跤,人踉踉跄跄往前栽。

    面前及时递来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手臂修长有力,五指骨节分明,因常年习武,指腹覆了层薄茧。

    姜央光洁的额头没叫地磕坏,却是叫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撞了一下,硬硬的,有些疼。木木地昂首,便撞见一双蔚然深秀的眉眼。

    之前几次见面,要么相隔太远,要么只是匆匆一瞥,三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安静平和地看他,没有外人打搅。

    他长高了,肩膀变宽,五官轮廓锋利不少。曾经灿若骄阳的眉眼,叫岁月蹉跎得冷而沉,再瞧不见山河的坦荡与壮阔。巍然立在金芒中,像一柄无鞘的剑,铮铮闪着寒芒。

    可视线相接的一瞬,那情不自禁微颤的眼波,依稀还带有几分熟悉的炽热,叫她心尖滚烫。

    心跳在腔子里越蹦越急,姜央快承受不住,慌慌低头,下颌却忽然被捏住,轻轻抬起。

    “哭了?”卫烬问,视线在她微红的眼眶逡巡,剑眉一点点拢起阴云,“谁惹你了?”

    声线绷得低而紧,像张满了的弓,只要她报出一个名字,不计是谁,利箭便会立刻呼啸离弦,将那人开膛破肚。

    还是和从前一样,霸道又护短。

    “没有。”姜央眨眨眼,想起墙上的画,有些心虚,随口扯了句,“就是沙子迷眼睛了。”

    话音刚落,她才惊觉,这对话竟出奇地寻常,寻常到,都一点也不像闹僵了三年的人。就只是分别三天,平平无奇的三天,他因公出了趟远门,现在回来,照旧同她闲话家常,没有半点异样。

    来之前,她在心里推演过无数种开场白的可能,大致都同之前梅花宴上乍然重逢那幕一样,尴尬又疏离。害她一直忐忑着,昨夜都未曾好眠。

    不曾料,最后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