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刀没有固定路数,向来只凭心意。心情不好,招式也愈发暴烈。钱四郎疲于应对,勉强招架了两招,突然左肩剧痛,那把窄长的刀瞬间刺穿了他的肩膀,且余势不止,推着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退,直至后背撞到山洞岩壁才停下。

    赵素衣右手握着刀柄,将钱四郎钉在墙上,他一手抓着他脖颈:“你再骂骂看?”

    钱四郎的刀在刚才争斗的时候被打掉了,他喘不过气,憋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短而急促的气音。

    张鸿真怕赵素衣把人给剁了,慌忙上前:“殿下,手下留情!钱四郎这个逆贼还有大用处,现在可杀不得!”

    赵素衣不喜欢别人骂他“杂种”,早些年很多大臣向皇帝上书,说的就是崔嫦具有一半胡人血统,册封皇后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的孩子并非汉室血脉,不宜立为太子。

    文人的笔,骂人并不带脏字。通常引经据典,将先贤言论重组成刻薄的词句,如同一根细小倒刺扎进手指。

    赵素衣那时候还小,这些难听的话传到他耳朵里,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立马跑到赵柳面前,哭着说不要当太子了。

    赵柳知道其中原因,轻声哄他说:“佛狸是阿爹阿娘的孩子,是老天爷送给阿爹阿娘的礼物。什么夷夏之别,不重要的。”

    赵素衣“杂种”两个字格外厌恶。

    他看着钱四郎的脸,胸口蹿起一腔怒火,偏又发泄不出。这股子气像无数细密的针,刺得他的头一阵一阵的疼。

    他抽出了刀,一把将钱四郎攮到地上。

    张鸿千恩万谢,他担心钱四郎自尽,立刻跟手下们一起将人摁住。

    山洞中的八只黄铜香炉被早灭掉,在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张鸿派人通知了祁县县令,带走全部涉事人员。此次案件好像一场准备不足的闹剧,匆匆而起,匆匆而终。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天仙丸的源头和□□的影响规模,都有待调查。

    张鸿要将几名首犯尽快押送至长安,以免夜长梦多。时间紧迫,他打算先行离开,向赵素衣告罪。赵素衣头疼得厉害,话都懒得说,更别提理他。

    张鸿跟了赵柳三十多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看出赵素衣对自己满脸不耐烦,说了一串体面话,赶紧带着人滚了。

    等到山洞里的人都走光,赵素衣动作缓慢地坐到了一个小蒲团上。他抱着腿,脸埋在膝盖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冯筠不明白赵素衣为什么突然这个样子,走过去,坐到旁边,问:“殿下,你怎么了?”

    赵素衣刚开始没答话,过了好一阵才吭声:“头疼。”

    “很疼吗?”

    “我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