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抽泣着,根本停不住,人哭到一个地步就是惯性。她咬着下唇,因为抽泣,牙齿无意识地、或轻或重咬到下唇,将那里咬得更红了。

    谢骛清低头看她,不该是现在,趁她哭得正可怜的时候。

    “当舍则舍”是他留下的话,但留下这句话的谢骛清有多少不甘?他没对谁提过。对着二姐和四姐,也是说,当初怪他,明知前路不明,偏要扯上一个女孩子。

    但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甘心的时候也会想,他谢骛清一生没对不起谁,想过的,心中期许的,不过是一段寻常普通的夫妻生活,像曾经的父亲母亲,叔叔婶婶。

    赌坊隔壁的戏园子里名伶登了台,锣声鼓声敲起来,像锣锤鼓锤落在了身上,肩上,背上……心上。

    尘世嘈杂,哄闹杂沓。

    他将脸离近,感觉她强压着抽泣时的呼吸,像小孩子一样微弱。

    谢骛清的手,搂到她脖颈后。

    她无法动弹,除了不由自主地抽噎着,连呼吸都停住了似的。

    何未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在泪水的湿润下,清晰感到他在亲自己。

    每一次和谢骛清在一起做这种亲密事都让她有种像随时要被人撞破,不得不凝神屏气,小心翼翼的心悸感。

    谢少将军,是她十七岁尾巴上的一场梦,一梦便再没醒过。

    梦里有珠帘子一串串,有烧红的炭火盆,有敲打着窗户的北风,还有他踏入珠帘子内的那一双黑色军靴。

    他那双军靴自南方的血火里走来,像一脚踏入了红尘。

    ……

    他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轻吻着,手指在她的长发里滑动,隔着发丝摩挲着她的耳垂,还有脖后柔软的皮肤。

    何未哭得累了,往他颈窝上靠。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下钻出来,晃到她的眼,想说,能不能找块砚台将窗帘边沿压住。懒得动,懒得说,她手伸到他的衬衫里,摸到的都是汗。她不禁笑,真新鲜,他也是会出汗的。

    有他的记忆里,都是灯光凌乱,夜色浓,天寒地冻。

    像戏里唱得公子小姐分手的桥段,总是在这种情境下,而私会偷情的,便是在夏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