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易恩还有叶家几个孩子被安排在书房,茶几上摆了不少瓜果点心,我是几个孩子里最大的,带着他们玩耍,讲广东话给他们听,听得他们一愣一愣。

    会客厅里,大人们也在聊着天。

    我竖着耳朵留心听着那边的动静,叶伯伯一直在夸小七叔年少有为,不光枪法了得,而且懂得医术,不过两年时光,他就在队伍里脱颖而出了。

    “那日我带兵作战,挨了鬼.子一枪,就打在这儿,”叶将军指了指靠近心脏的位置,“当时很多军医都不敢下刀,生怕一个弄不好就送我归了西,这会儿阿丞跳了出来,说他来试试,然后就给我取出了子弹,救了我一命。那时我还想这孩子年纪轻轻,医术怎的这么高明,不当军医简直可惜了。”

    “后来啊,”叶将军说起自己的兵一脸骄傲,“我想把他带在身边当我的军医,没成想他居然还不乐意,说当军医只能殿后,而他要当先锋,冲在前头。我笑说当先锋可得有过硬的本事才行,你有什么本事?然后这小子举着枪走到账外,把我们挂在山头隔着好几百米的一盏旗子给打了下来,你说混不混?”

    叶将军说完,父亲就给了小七叔一脚,“混的你。”

    小七叔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我忍不住凑过去看,父亲正批评着小七叔冒冒失失没个规矩,母亲在一旁忍不住道,“还说孩子呢,你年轻那会儿在军营里不也是个刺头?”

    父亲驳道:“那是因为底下那些兵崽子个个都是刺头,我要不刺,怎么带得了他们?”

    叶将军和叶夫人哈哈大笑,而父亲口中所谓刺头的那些兵崽子,现在都是重庆或者南京重要的将领,哪个说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叶夫人心疼挨了骂的小七叔,替他说话,“别听老叶瞎说,阿丞这孩子有礼数有教养,有规矩得很。我家这几个孩子,被放养着长大的,讲话做事哪有个章法,阿丞就不一样了,别看他打仗的时候永远冲在最前头,平日里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有礼有节,在军中照顾老弱病残,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当时还想,这孩子是跟谁教养长大的,这般儒雅懂事,后来我问他,他告诉我爹娘走得早,是哥哥嫂子和姐姐一手将他带大的,我哪里知道,他竟然是段家的七郎!”

    我听到这会儿就明白了,合着小七叔进军营完全没走父亲的门路,去找他的老部下,而是隐姓埋名,唤做阿丞,从最小的兵开始干起来的。

    我猜想小七叔或许是在跟父亲赌气,离家的时候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小七叔说要去考军校,父亲当即驳回。

    “考什么军校,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每天死上数万人,谁有工夫去教你?你还当是小时候在军营,一群兵哄你这个毛头小子玩呢?喊你一声七少爷?”

    “我不稀罕当什么劳什子少爷,前线战火连天,人人都在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我年纪轻轻,有一身的本事,为什么要躲在这里避难?”

    “你这一身的本事是我和你嫂嫂教的!我们养你,教你,是为了让你安身立命,不是要你还没长大成人,就跑出去送死的!”

    “等我长大成人,国也将不国了!先有国后有家,我要做那个保家卫国的人,而不是像你一样,在这里苟且偷生!”

    “啪!”

    小七叔一句混账话,换来父亲狠辣的一巴掌。

    父亲气得脸色铁青,“有本事你就去,去打仗,去前线,别以你段家七少的身份,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喊你一声‘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