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桑大伯像没事的样子回答道,“曾队长,你不要欺人过盛!你吓唬不了我,究竟要咋个整就来个明来明砍,我跟江大哥一直在等我家大龙回来呢?如果你碰到他,就叫他快点回家来,我家媳妇坐月子十几天了,连吃的都没有!现在娃娃又不舒服,需要看医生呢。几天都不回来说一声,我正要托人去找他,可到什么地方去找呢?脚长在他的身上呀。”

    姓曾的气呼呼地说道:“桑老头,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装蒜了,弟兄们,把这破屋跟我围起来,再进去几个人给我搜!要是把人搜出来,看你还有啥说的。”

    曾绍栋一声吆喝,几个保丁就像疯狗一样冲进了屋子,只听菊花在屋里大声咒骂,丹霞也哭着骂着,桑大伯怒火冲天地吼道:“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牲究竟要干啥子,老子给你们拼了!就是大龙在家你们敢把他吃了,说没在家就不在家嘛!”说着抓起一根木棒就要下手,“你们这些蛮不讲理的坏蛋,没肝没肺的东西,我家大龙挖了你们的祖坟!硬要把人逼上绝路,对一个坐月子的人都没有点怜悯之心还是人么!在屋里东翻西翻,弄得个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一个叫游大娃的保丁看到菊花气得牙齿咬得格格发响,咽哽地悄声地说:“菊花姐,我们是奉命来抓大龙哥的,上面说即使他不是共产党也是通共的,县里的王局长说谁要跟政府作对是要枪毙的。你想想,上面说的话我们这些跑龙套的敢不行动吗?刚才郝乡长又派人来说桑大龙还在家里,有人在蒙阳河边看到他的,再三要曾队长一定要把他抓到乡公所去,交不了差是要受罚的。他还说如果抓不到大龙就把你和桑大爷抓去作人质,大龙自然就出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菊花一听,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爹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我是一个坐月子的人……你们这些天打五雷轰的家伙,总有一天天老爷会给你们算账的……”她大声地哭泣着咒骂着,声音完全嘶哑了。

    “姓曾的,你们这群恶棍,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的良心被狗掏了?都是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人,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啥老要跟我作对,我姓桑的哪里得罪了你?我家媳妇坐月子你们天天就在这里来胡折腾,还要不要我们活命?”桑大伯义正严词地对着气焰嚣张的曾绍栋骂道,先前还比较冷静的老人,看到他们跟媳妇吵嚷,一个坐月子的怎么能受得了这般折腾?老人实在忍无可忍了,真想几棍子将这些恶棍打死啊!

    “桑老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郝乡长的命令,他说不仅你家窝藏有共产党,还有九广村的吴东生一家也是共产党,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在山里煽动穷鬼们四处作乱,尤其是白水河一带,眼看这颗隐性炮弹就要炸开了,再不把他抓到不知还会跟政府作对到什么程度!”

    “你胡说,我家侄儿被拉壮丁后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我姐姐托亲拜友四处寻找他的下落都没有一点线索,咋现在就有了,那好啊,果真他回来就好了,他们一家该团圆了。”

    “桑老头,你没有通共产党咋说共产党好哩!告诉你吧,郝乡长早已得到上峰指示,说共产党吴东生就是这几年要抓没有抓到化名《七月》已经露面了,只要他回家就非抓住不可!告诉你吧,还有魏大春也跟他是同党,什邡县来的牛队长没有抓着人,才把魏家的房子烧了的,他们已无家可归,会落脚在哪里?肯定跟你家大龙在一起。你快告诉我大龙究竟在哪里?要不然就跟我一起去乡公所走一趟吧。”

    桑大伯明白这些坏蛋的末日要到了,种种迹象表明共产党解放军的确要来了啊,要不然这些坏蛋们不会这样张牙舞爪的。既然东生和大春已经露面,就说明他们已得到上级的指示要跟这些家伙明刀明枪的干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犹如喝了一碗凉水觉得甜蜜蜜的,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说道:“曾队长,一个人做事还是要想到前面和后面的路才是,人在作,天在看,不要把事情作绝了不好收场啊!唉——我看你将来咋个跟上司交待!”

    曾绍栋的眉毛扬了起来,他知道老人指的是李荣林的事,他想这个人都几年没有露过面了,说不一定早已死了,就是共产党来了也没有他的好日子过!他不也是土匪么!随即眉头一蹙,说道:“你用不着拿李老四那张挡箭牌来吓唬我,就是他在我面前也不怕,他敢把老子的逑咬了?你桑大伯是个明理人,今天骂的那些脏话我不会记在心里的,这是奉公行事,我曾某人也算是半个军人,再说一句,如果今天你不把桑大龙交出来,你就得和我一起去乡公所走一趟,我才好交差啊!”

    桑大伯想了想,说道:“那就明天一早跟你去乡公所吧!天黑了,我看不到路。”

    “那不行,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到乡公所去,我们手里都有电筒。走吧,桑老汉!”曾绍栋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曾绍栋做着要吃人的样子,以为这句话就会把桑大伯吓来就范,说出儿子的去处。老人知道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在死亡前是要扯下他的遮羞布的,目的是要骗他说出大龙的去处。

    “姓曾的,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果不相信大龙确实没有在家的话就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也好,就是等到天亮我也陪你,我这阵才觉得不能跟你们去,这瞎灯莫火的我不敢走,我的孙儿还需要我带,作月子的人需要照顾啊!”桑大伯撇了撇嘴,理直气壮地说。

    这时丹霞气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拉着爷爷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呼喊道:“爷爷,你不能跟他们走啊,妈妈还不能下床呀!爸爸还没有回来,等爸爸回来我就牵着你跟他们去吧!”此时,她觉得天要垮了,地也要塌了似的,拉着亲爱的爷爷发出凄惨的哭声和咒骂声。

    众保丁听到丹霞凄惨的哭声,有人把头转过去,又有人上前劝说曾绍栋今晚天太黑,明天再送老人去乡公所也不迟,姓曾的思衬一阵,又听到屋里传来菊花惨淡的呼救声和乡亲们央求他不要把老人带走的惨痛声。姓曾的脸上这才露出阴深深的脸,说道:“那好吧,桑老汉,我听乡亲们的一句劝,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不好说呢,那我就再到乡上去求个情!不过,我们必须把大龙找到,你就好自为知吧。”

    桑大伯听到这里真想吐他一泡口水,又想起老钱曾经说过的话,坏蛋们行将灭亡之时会象疯狗一样要咬人的,这群疯狗的狰狞面目果然露出来了,老人把牙齿一咬,说道:“姓曾的,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决不能让一个坐月子的人去受罪,谁个没有养儿育女啊!伤天害理的事作多了是要遭报应的。姓曾的听着,不是我咒你,我敢当着老天爷的面,你儿子儿孙生出世会没有屁耳的。”老人说完愤怒地望着穷凶极恶的保丁们,此刻,多想李老四立即就出现在他面前让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去见西天啊,才几年没有见到老四,这些豺狼就露出真面貌来了,老四啊,大伯多想念你呀!快点来到我们面前吧!

    “桑老头,你不要说那些难听的话了!我没有整过你害过你,这是奉命行事,到了乡公所你就知道该怎么说了,跟你这老牛筋说不清楚,也用不着说清楚。你这个老牛筋啊我处处都在为你说好话,你却把人的心肝当成是驴的肺,把大龙押去枪毙时就知道了!”

    曾绍栋大手一挥,保丁们就跟他一溜烟地走了,这时江大爸才长长吐一口怒气,骂道:“狗日姓曾的不是个好东西,那些年老四跟你们有来往时,就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害怕老四砍了他的狗头,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是要死心塌地跟穷人作对到底的。共产党来了头一个就要把这个家伙宰了!老哥,你就不要跟这个家伙一般见识了,他是狗仗人势,欺软怕硬,听说这个家伙想把他妹妹嫁给郝乡长作小老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