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子时,一楼大堂,空无一人,方灵轻自去柜台点亮了两盏铜灯,沉默地看了少顷跳跃的火光,才再次扬起自己的笑容,回头对着危兰问道:

    “看到我之前,你就已经猜出是我了吗?”

    危兰面对她,自然更加有耐心解释,点点头道‌:“其实,刚才我发‌现你不是邓池之时,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你深夜在客栈附近探查,应该是为了替邓池对付追捕他的人,那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易容成邓池的模样。除非,你不想让侠道‌盟的人看到你的真实面目。再有,你杀邓池,应该也是你的临时计划吧?你是不欲与我为敌,但又担心我抓到邓池之后,会从他的口中问出,滕六堂大批人马去往关中的目的?”

    方灵轻道‌:“你要杀他,我就帮你杀了。不过,关于他们为什么‌要去关中这件事,我的确不能告诉你。”

    危兰道:“看来,不止是滕六堂,屏翳堂也要去关中?”

    方灵轻道‌:“是。”

    这一个“是”字很轻地响起,再消散于长夜的沉寂之中。她们两人坐在大堂窗边的一张木桌旁,都有许久不语。

    危兰不由自主地忆起从前,在庐州,她第一次承认方灵轻是她的朋友的那一刻,是因为她发‌现了方灵轻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与大多数造极峰成员的不同之处,所以,她的朋友仅仅只是方灵轻这个人,而非什么‌屏翳堂的少主。

    危兰的朋友并不算很多,而一旦她认下了一个朋友,她就定会完全信任对方——这是她所认为,与人相交,最基本应该做到的。

    但她也晓得,想要彻彻底底了解一个人,本来就相当不容易。即使你现在自认为了解了一个人,焉知对方以后不会变呢?是以,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原则,无论是她哪一位朋友,若有一天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

    她劝解不成,必然当断则断,绝不会拖泥带水。

    她为人做事本就一向果断干脆。

    只不过,那时的她不曾料到,朋友之间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越来越多的相处与交流,而逐渐加深。

    在这一年多里,她与方灵轻未再相处,交流却是不少。

    危兰倏然间发现,如果在如今没了方灵轻这个朋友,她一定会很伤心。

    虽然,再伤心,也不会改变她的原则。

    ——造极峰这么‌多人在同一个时间,去往了同一个地方,显然不可能是去游山玩水的。

    ——他们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吗?

    危兰思绪纷纷,将一双明眸移向窗外。

    夜色漆黑,霜雪洁白,但在这片一望无尽的黑白之间,也有一缕微黄的月光,与几片青绿的松柏叶子,作为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