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吃。”

    温郁缺了个门牙,棉花糖上的牙痕一边高一边低。基米尔看着那个牙痕,突然就忍俊不禁,捏了捏小孩的耳垂:

    “我不吃,你都吃了吧。”

    光是看着温郁幸福的笑容,他心里就漫上了丝丝缕缕的甜味。

    他想,战争赶紧结束吧,他要带孩子回去,吃很多很多的棉花糖。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给温郁的粥里加了一大勺蜂蜜。

    回忆的大门打开,很多基米尔以为早已被遗忘、或者说从未被记住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他才意识到,很多有关温郁的回忆其实都被他整整齐齐地收藏在角落,吹掉上面一层浮灰之后,发现有关他的一切都完好无损,甚至熠熠生辉。

    曾经想要带着孩子回到和平世界的期望,那种“凭什么我的孩子连吃一块棉花糖都是奢望”的愤懑,随着炮火、分离、背叛、创伤,消失在冰封的内心深处。直到现在,温郁宁可自杀也要离开他,他才陡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其实自己身边只有一个温郁。

    这世上能心甘情愿地被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从来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而自己又做了怎样的傻事,犯了怎样不可饶恕的错误。

    爱意发现得太晚了。晚到,等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在天台上,紧握他的手,拼命阻止他的身体下坠。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温郁的口夹,用勺子盛了一口甜粥,吹了吹,用嘴唇试了一下温度,然后送到温郁嘴边。

    “好孩子,来,喝一口。”

    等了好一会儿,温郁才像刚发现自己的舌头获得了自由一样,缩回去动了动,吞咽几下。

    然后再次伸出来,尝试咬舌。

    基米尔的手指迅速抵住他的牙齿,碗摔碎了,粥洒了一地。之前被咬破的地方刚刚结痂,现在又流了血,血液成了温郁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入口的东西。

    “别这样,”基米尔闭上眼,崩溃地抱着温郁,嘴唇抵住他的额头,“求你了。”

    他本来以为只要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用不了多久,温郁就会打消自尽的想法。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他只等到温郁越来越虚弱,生命力像一把沙,任他攥得再紧,也会随风飘散。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基米尔亲吻温郁的额头,心疼得滴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温郁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道歉,一遍遍亲吻他那颗永远不会愈合的心脏。

    怀里人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含着他的手指,舌头软软地贴在上面,汪了一小滩涎水。他似乎听见了基米尔的道歉,溢出了一个声音,想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