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入席,黄老作伴。在三和,女子不入正席,黄老却坚持一行的五位贵客一起入席,黄老说,三和的规矩是对三和人,而远来是客,自古便是客尊。

    宴席还未开,几人便和黄老聊了些三和的风土人情。

    和黄老说话的,大多时间都是那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子。听黄老说了半天,年轻男子笑着开口问道:“黄老,小可几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应允。”

    黄老忙客气道:“贵客请吩咐就是。”

    “有幸应邀,不胜感激。本已是劳烦大家,但既是大喜日子,小可几人便想借贵地请香三柱,以表心意,不知方便与否?”

    “方便、方便。”黄老高兴答道。像这样入乡随俗的礼貌客人,黄老遇见的不多,所以回答起来,难免有些激动。

    黄老亲自引燃香纸,再把香分给了几位贵客,他注意到年轻男子站在最前,其后是那在官道路口惊讶的年轻女子,再往后,是中年男子,最后是两年轻女子。如此,个中关系,黄老便了然于心。

    贵客弯腰行叩首礼,并无跪拜,这些,黄老都清楚明了,这和三和小镇也如出一辙,家有高堂健在,未入神龛便无需跪拜。当然,这只是针对这些外来的过往行人,对于小镇百姓来说,老爷早已入了神龛。

    几人祭拜后,便是开席,席间再无话语,不论是蛮夷之地的三和小镇,还是璀璨繁华的中原大地,大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宴席过后,黄老留贵客饮茶,几人也欣然同意。三和的茶道一如江夏,叫三现功夫,至于是哪三现,无从考究。

    广场边上有一排房子,看起来不大,甚至对比中原的瓦屋高椽来说,还可以称为矮小。韶南之地多风暴,建造高大的房子不利。这一排房子,本是供里正使用,但黄老使用的时间却是不多。遇上贵客,黄老才会领到此饮茶。

    茶罢一盏,年轻男子便和黄老聊了起来。

    “黄老是三和里正,三和百姓安居乐业,黄老操劳想必不少!”

    “贵客说笑了,小老这个里正,就是个摆设,大伙也没有让小老出力操劳的地方。种田地的种田地,养鱼虾的养鱼虾,小老就算想操劳,也无从下手。”

    “三和民风淳善,人人上进,圣人曾言,无为而治,大抵既是这般模样了吧!”

    “贵客谬赞了,小老年少时,也曾见过满目疮痍的三和。得益于这十来年的安稳,三和才有了今天的样子。小老年少离了三和,中原大地,塞北荒漠,以至于在冰天雪地的遥远北方,也求过生活。后来回到三和,蒙大伙错爱,推举做了这三和里正,小老也是战战兢兢,恐力所不及,更恐智所不及。”

    “想来黄老见多识广,对于三和,该是相得益彰。”

    “小老做些锦上添花的事还可以,至于大事大非,既是君王圣心,也得益于百姓集思。”

    “受教了,黄老勿要怪罪,在中原人看来,君王不可失其地,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可我听黄老之言,对于君王,似乎并非如此,这是何解?”

    “小老年少时,为求生计,也迫于远走他乡。渤海龙泉,全民皆兵,荒芜的田地不在少数。契丹临汉,兵民如匪,损毁的民房何其之多。溯方西凉,盗匪横行,习惯了烧抢掠夺的人,下了马背也不知如何生存。那时,小老也认定了君王不可失其地之理。回到三和时,小老已近古稀,直到看着三和一天天变化,有了今日景象,小老又觉得,该是君王不可失其民才对。无饥无寒,便是安居。制明度轻,才有乐业。”

    黄老说完,就只见年轻男子和中年男子一同起身,对着黄老行了个叩首大礼,中年男子缓慢开口说道:“受教了!闻君一席话,胜过庙堂十数载。”年轻男子也跟着感慨说道:“韶南有江夏,江夏有三和。人间净土,莫过于是。地轻民贵心自善,安居乐业何处求,多少青史名人,终其一生也没能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