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就另当别论了,他们是陈松和周承,都才刚到三十岁的年纪,对比凌有余属于后辈。因为刚从父辈手上接过家族产业,正处于血气方刚想要大干一场的年纪。

    陈松继承的是离村林木产业,周承则是农作物出口产业,都是离村大家族。说得通俗点,都是靠离山吃饭,因此两人都极力反对离山开采。尤其是陈松,他脾气火爆,年轻气盛,讲话丝毫不客气。

    凌有余今晚并无心要和别人争论,他只是来找妻子而已。确认岳言不在后,他匆忙选择离开。

    随后他来到的是岳家老宅,这儿也丝毫没有岳言的踪迹。岳家空置了十几年的时间,岳言原本准备把老宅留给未来的下一任神子居住。由于凌时是男孩,无法继承神子,岳家残留血脉中,已经决定由一位生活在泽岳的女孩来继承,将来女孩会搬到离村居住。在此之前,岳家都不会再住人。如今,这儿枯萎的庭院和布满灰尘的玄关,不像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从岳家玄关出来,凌有余转向村子西侧,西侧临近离山,有举行夏至节的祭坛广场和修正寺。每当岳言从家庭主妇切换成离山神子时,这两个地方是她最常出现的场所。

    凌有余在认识岳言时,对于离山信仰和离山神子之类的宗教迷信并不是很感冒,直到经历了离村夏至节。那天,他被工程队的下属拉到村子里,看到一群村民在祭坛广场就地围绕成圆形,场面类似年轻时参加过的篝火晚会。

    不同的是,夏至节参与人数众多,几乎整村人都来了。村民把广场围成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套环。在人群最外面,凌有余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能望到火光冲天和升起的袅袅坎烟。在下属帮助下,他费了很大劲才钻入人群的里圈。

    在广场中心,是位穿着宗教服饰的女性,她正是岳言。岳言把茶色头发梳理成长鞭,穿着红白相间长衫与白色长裙,站在中央位置念着祷告之词。每次念完,就会示意村民把茅草扔向篝火中。火光蹿起,冲天而上,照亮了岳言。那天的她,美到令人窒息。

    凌有余方才意识到,他正在追求的女人,是整个离村的中心。她是离山神子,离山信仰的最高使者。

    转眼间,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八年。一个月前的夏至节,岳言同样站在祭坛广场,主持了夏至节,但凌有余并没有来到现场,他已经连续十多年缺席了仪式。

    凌有余自认为,对岳言的感情从未被岁月冲淡,他依然深爱相濡以沫十余年的妻子。但对于离山信仰,他实在无法接受和感染。加上开采项目的矛盾,他渐渐离山信仰出现了厌恶和排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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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祭坛广场,没有夏至节的热闹景象,只是块平凡不过的大空地。岳言也不在这里,而旁边修正寺大门紧锁,拒绝一切外人进入。凌有余思索许久,剩下唯一可能就是离山了,这个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鬼地方。

    抬手看表,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他拿起手机往家里拨电话,并没有人接听。儿子凌时从来不接家里电话,所以可以确定妻子还没有回家,凌有余决定往山上走。

    在平时云层较厚的晚上,离山山道几乎暗到难以动脚。今晚借着明亮月光,配合携带手电筒,上山道会轻松很多。凌有余经常陪同岳言一起,从离山入山口走到位于中部区域的山中寺庙,这条路他走过上百次,不存在迷路危险。走过一段狭窄高挑的石阶,眼前便是山中寺庙所在地。

    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看到了岳言的身影。岳言身穿当年举行夏至节仪式的神子服饰,尽管年龄上去了,岳言精于梳妆打扮,配上这套衣服,比起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美丽容貌不减当年。

    凌有余悄悄躲在寺庙墙角,暗中关注妻子的行动。他不明白为何妻子要在深更半夜来到山里,类似举动过去从未发生过。在寺庙内,岳言似乎正在进行祭祀。

    “山神大人,如您所说。时间环已濒临崩塌,线正在干扰着环,彼此走向毁灭。”

    “除去线、修正时间环,是神子的使命。过去的我,彷徨迷失,屡犯错事。重生的我,必将履行契约,为您夺回失去之物。”

    “请允许提前举行夏至供奉仪式。我将为您奉上【供品】,将线助火于离山前,完成环之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