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不时蹿起黄色的火苗,整个屋子都被暖意包围着。

    吃饱喝足的乌鸦暖洋洋窝在绵软的丝质地毯上,斜眼瞟了瞟离他八丈远,背对着他的希尔。

    他在最昏暗的角落里,躲避着暖和的光线,眸色漆黑一片。

    乌鸦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主人明显不太对劲,然而在安琪没回来之前,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便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淘洗蔬菜,利落地徒手劈柴,虽然脸色依旧冷冰冰的,但好歹神色平静。

    等到安琪忙碌一番,把冒着热气的饭菜捧出来的时候,乌鸦扑腾着翅膀,飞上了木桌上,抬眸便对上安琪眉眼弯弯的样子,她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所以它便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吗?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安琪坐了下来,用叉子夹了一小块煎得酥脆的胡萝卜送进嘴里,垂下眸子,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的微笑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并没有否认,“是的。”

    隐约记得话音刚落,希尔脸色便阴郁了几分,下一秒,像是觉得它太呱噪,转身用眼神示意它闭嘴。

    只是它的小脑袋到底是跟人类的不太一样,任由它怎么抓耳挠腮,它都没想明白这句话哪里有问题。

    乌鸦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一声不吭,望着窗外幽黑景色的希尔,身影似乎比刚刚还要冷硬了几分。

    少年伫立在彩色玻璃窗前,光洁的窗面映着他的面容。

    其实希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安琪想要帮助人类的话语都犹在耳畔。

    自从安琪在深夜里无意间展露了维护人类的心思后,他便意识到他们终究还是不同的。

    安琪是由他的逆鳞所制成,是他日以继夜揉捏出她的轮廓,是他黑暗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她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

    然而当她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在夜幕里抖动着嗓音问他是谁的时候。

    一切都变了,之后的事情也开始失控起来。

    安琪身上没有人类的腥臭味,反而有一股独特的香味,清新干净,舒服得希尔不想离开她半步。

    她收留了奄奄一息的自己,体贴地为他准备了衣服和鞋子,用她那双美好白皙的手擦去他身上的污渍与血迹。

    她像是春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不觉润湿了他干涸的内心。

    直到那天晚上,安琪毫无保留地表达对索亚斯人的感激时,希尔才猛然意识到,他的人偶本质上到底还是人类,是他视为仇敌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