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成懿,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成懿瞥了我一眼,道:“什么感觉?”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知道,就是这里——很闷,有点难受,好像……好像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感觉……”

    成懿摇摇头:“听不懂。”

    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我也想歇一会儿,连着赶了十多天的路,我腰骨都要散架了。可是一会儿都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到天亮。后半夜小童子也撑不住了,我便接手继续给傅小六烧纸看灯。

    棺前点的油灯,是为了给阴魂照路的。生人的泪会化成阴魂去路油灯的灯水。灯水越多,它的阴间之路越好走。所以人们都希望子孙满堂,家里人越多,哭丧的越多,对阴魂越好。可是傅小六……才十六岁,没有子孙后代,连平辈都少,没有人可以给他哭丧。他可该怎么办?我抹了抹眼睛,也没眼泪。

    我在傅小六棺前一直坐到了天亮。天才刚翻鱼肚白,傅老二就带着他两个睡眼惺忪的弟弟从里屋出来,见了我一愣。

    他又看了已经睡得歪七倒八的成懿一眼,对我道:“我将小七和小八送往鸡鸣山托师门照料。在我回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许做。听明白了吗?”

    他面色很凝重,我只好点了点头。他又道:“成懿的事,我回来就办。明日,送祈年和清年一同上山。”

    说完他一手带着一个弟弟就走了。走前又看了我一眼,道:“你多日不曾休息,得空歇会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感悲凉。一句“送祈年和清年一同上山”,语气轻淡,却极哀伤,带着一种绝望。傅家老太太恐怕也没想到,自己走了没几天,傅家的孩子就一个接一个的没了。

    我忽又想到傅老二师父托他师叔带的那句话:别管傅家的事,傅家事自有其因果,你插手只会让事情更糟。他师父好像料到傅家会出大事一样。

    可傅老二,看他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管傅家的事呢?

    我躺在傅小六棺前的蒲团上,还是睡不着,睁着眼。成懿睡醒后探过一张脸来,那是傅清年的脸,幼嫩,纯真,可爱,有着和傅小六相似的轮廓。他问我:“你躺这儿干什么呢?”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躺这儿干什么。

    可我忽然起了一个主意。我支开小童子,拉过成懿,道:“我想见见傅小六。”

    成懿一惊:“你什么意思,你要行观花?”

    我点点头。

    成懿挣开我:“傅老二刚交代的话,还是热的呢,让你什么都不许干,你干嘛非得惹他?你把他惹毛了,他到时候要散我的功,你是保得住还是保不住我啊?你要这么惹事,趁早我脱了傅清年这一身,我可跑了啊!”